每一個世代都有回不去的地方。老一輩的外省人在竹籬笆,回不去想要打下的江山。四、五年級生在見識經濟起飛的同時,喟嘆以前哪裡都有大水溝,娃兒不用到夜市撈魚蝦。
六年級生的悲傷不悲壯,我們沒有和手足流離,我們在我們出生的地方長大。六年級生會迷惘不會惘然,雙腳只會在颱風過後踩在泥巴上,太早開發的猶待都市更新,已經開發的地方會塞車,捷運剛到的地方是副都心。
我們「回不去了」的地方都還在。
台北的六年級生,第一個回不去的地方是西門町。中華商場就像現在的信義商圈一樣,制服成了訂製服。討論要喇叭還是窄管、水洗絲還是水蜜桃絲,下課以後再去萬年冰宮報到。還沒練好英文的我們,哼著《Yesterday Once More》。
蹺課到紅茶店打菸
長大一點以後,第二個回不去的地方是泡沫紅茶店。一杯飲料20元左右,可以打發蹺課的時間。那個時候室內空間還沒禁菸,一群重考的男同學們會世故地打菸,一根急著出頭的菸探出頭來。他們會在丟出大老二的時候吐出煙圈,女生們撕著厚片土司看著,嘖嘖稱奇拍手叫好。結束聚會以後,男生們牽出NSR、Dio和迪爵,吆喝著殺去淡金和基隆。沒有規定要戴安全帽的年代,頭髮和青春飛揚。
那些回不去的地方,就像就讀過的國小一樣,很少人會再走進去。因為越是接近那裡,越是知道不屬於那裡。
可是還有第三個回不去的地方,它就在我們身上,可是我們會把它放在那些年的日記裡、那兩年寫給當兵男友的信裡、錢櫃的經典老歌裡。跟前面兩個回不去的地方一樣,我們不是到不了,而是舉步維艱。
純情。
我們很喜歡一個人會告訴自己等他打來再說。我們奔相走告誰先愛了誰就輸了。我們不用室話撥打對方手機以防牢記號碼。以世故的姿態遮羞純情,以老練的口吻矯正純情的口音。回不去「先說我喜歡你」,回不去「追問我哪裡不好」、回不去「哭著問你可不可以愛我」。
Yesterday Once More多好,六年級生開始喝酒。
《我們六年級》大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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