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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媽

市場口開了家新的牛肉麵館,因為是開幕期間有優惠,看著大排長龍的顧客讓我好奇這家牛肉麵的口味如何?原本想也進去嚐鮮,但礙於人潮實在太多而作罷。回家後和父親分享牛肉麵的事情,正在看報的父親放下了手中的老花眼鏡嘆了一口氣說:「啊,牛肉麵啊,再好吃的牛肉麵也比不上趙媽媽煮得好吃,這麼多年囉,不知她過得好不好啊?」

聽父親這麼一說,我突然回想起國中時去鄰居趙媽媽家吃牛肉麵,那濃郁的湯頭至今令人難忘。青春期的我除了要面對課業的壓力還有母親的病,怎麼說呢?母親因為憂鬱症纏身偶有脫序的行為,有些鄰居對我們家的態度就是懼而遠之。或許因為家庭因素,平日的我在班上顯得沉默寡言,唯一能證明自己是有用的人就是努力用功獲得好成績。但是鄰居的趙媽媽知道母親生病的情形,總是特別關心我們家的孩子,常常會主動過來噓寒問暖,問問家裡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趙媽媽是山東人,跟著當兵的趙伯伯一路從大陸撤退來台灣。北方人最擅長的就是麵食,趙媽媽也不例外,尤其她煮得一手道地的外省口味的牛肉麵,真是香傳千里,遠近馳名。母親娘家是傳統務農的台灣人,在家裡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吃到牛肉麵,小時候唯一能吃到牛肉麵的機會就是趙伯伯放假時,趙媽媽一定會親手熬燉出一鍋香噴噴的牛肉湯,因為這是代表她對丈夫的愛及思念,當然愛屋及烏,我和弟弟順便也可一嘗趙媽媽的好手藝。

趙媽媽一定到市場採買上好的材料來燉牛肉湯,她的湯頭可是細火慢熬,牛肉則選用肥瘦均勻的牛腩,先把肥肉剔下來煉油,再用牛油爆香佐料炒牛肉。最特殊的是她的香料,絕非市面上隨隨便便的香料包,而是到中藥行買上選的花椒粒、八角、陳皮、丁香、草果、月桂葉、桂皮、沙薑、甘草等,再加上自己的祕方,令人一吃就上癮。

國三那年冬天,母親因發病住院一星期,爸爸就把我和弟弟託給趙媽媽照顧,她二話不說馬上願意幫忙。因為爸媽不在身邊,我變得更加鬱鬱寡歡,趙媽媽知道我喜歡吃牛肉麵特別費時費工為我燉了牛肉湯。放學時我到趙媽媽寫功課聞到熟悉的香味,以為是趙伯伯放假,只見趙媽媽端出熱騰騰的牛肉麵,外加我喜歡的豆乾和滷蛋,她溫柔地對我說:「孩子,媽媽生病住院很快就回來了,你和弟弟不要太擔心。趙媽媽這裡沒有什麼好招待你們的,如果不嫌棄,這幾天就吃牛肉麵湊合湊合。」

在熱氣氤氳中,我的雙眼模糊了,不知是被牛肉麵的麵湯給薰出的眼淚還是被趙媽媽的愛心給感動,糊里糊塗地我就把那碗牛肉麵給吃完了。即使多年後在外求學工作,我還是記得趙媽媽牛肉麵的味道,因為那是在苦澀的青春期唯一讓我覺得甘甜的滋味。

兩岸開放之後,趙伯伯帶著趙媽媽回山東老家養老,從那時我們就鮮少聯絡,長大後我還是很感念趙媽媽的愛心,希望她老人家在對岸安穩地頤養天年,每日都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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