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和姊姊聽到爸爸的甩門聲就躲;長大後,我不沾酒精,開始躲婚姻躲成家……


小時候有記憶以來,父親的形象就跟酒精離不開。他的工作是報社印刷廠的員工,工作的時間在半夜,清晨下班以後,總是呼朋引伴去喝酒,因此,每天早上看到的爸爸,就是喝得爛醉在客廳睡覺,晚上放學回家,他依舊灌著幾手啤酒,等著微醺好上工。他說過他是一個不喝酒會死的人,開心時要喝酒來助興,不開心時更要喝個爛醉來發洩。他一喝醉,倒楣的就是我跟我姊,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拿來當藉口,就是一陣痛打,比如走路拖鞋太大聲、答話聲音太小聲,當奶奶跟媽媽來阻止,他更會發了狂的更用力,當然,到最後都是打在我媽的身上。


從小就懂得看臉色
他是個典型的傳統大男人,認為老婆跟小孩都是他生的他養的,家裡他最大,他要打就打要罵就罵,誰都管不著。從小我跟我姊就很懂得看臉色,只要聽到他回家甩門的力道,或者電話中的語氣口吻,就知道他今天醉到什麼程度,然後早早上床假裝睡覺,或者去外公家避難。小時候默默承受這樣的父親,還不知道要反抗或憤怒,只是覺得媽媽很辛苦,媽媽總是說:「爸爸工作更辛苦啊,但是爸爸也有優點,會帶你出去玩,會叮嚀你要好好念書。」是啊,出去玩總是去他酒肉朋友的家,聽他們嘻笑爛醉一整天,也是啊,會叮嚀我念書,拿著酒杯跟棍子叫我念書,然後莫名其妙的被打。


衝擊畫面尿濕褲子
有一次,在爸爸沒有上班的晚上,我被爸媽房間的聲音吵醒,趴在地上從門縫往內看,看見媽媽被童軍繩綁著趴在床上,爸爸壓在媽媽的身上,用下半身用力的撞擊,一手架著媽媽的脖子,一手摀住媽媽的口鼻。趴在地上的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爸爸不停的念著髒話,跟媽媽痛苦的眼神,然後,被嚇著的我就在門口尿濕了褲子。這一幕,我從不曾忘記,即便是快20年後的現在,仍時常夢見這個畫面,而每當我要衝進去阻止這一切時,我就醒來了。
上高中後,爸爸因為肝癌住院,不到一年,就回天乏術。家裡一片哀戚,媽媽天天抱著棺木哭,但只有我姊跟我,幾乎一滴眼淚都沒掉,親戚朋友稱讚我們姊弟很懂事又堅強,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們並不難過。之後的路雖然辛苦,但家裡少了不定時炸彈,卻換來安穩平靜的生活,自己半工半讀完成學業,也努力工作讓媽媽過好生活。


童年陰影揮之不去
媽媽總會說:「要是你們爸爸還在就好了,你們不用這麼辛苦。」但對這樣的說法,我總是笑笑地不置可否,因為我對於父親的印象,只有每天早上客廳充斥酒精從胃中發酵的酸味,以及媽媽衝來護住莫名其妙挨揍的我時,他那發火暴躁的眼神。
從小到大我滴酒不沾,因為我知道,酒精讓人發狂的下場會讓周圍的人造成多大的傷害,而我在這樣的折磨中長大,更不希望別人因為我而承擔這種痛苦。同時,即便已經有了適婚對象,也確定我深愛著她,但是我對婚姻與小孩,至今仍有所保留,因為我所能想像到的家庭生活,依舊充斥著家庭暴力的陰影。我擔心我會變成我爸那樣的人,我擔心我老婆會像我媽那樣,為了維繫家庭而盲目地委曲求全,我擔心我的小孩遺傳我的不快樂的童年,甚至我擔心,我走向父母房門,趴下從門縫看見的,是我自己的臉。父親的陰影,我想我一輩子都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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