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把木柄損毀的鍋子扔了那瞬間，突然不捨起來。
這只繪有玫瑰綠葉彩圖的乳白色底搪瓷奶鍋，是珊姍送給她和大頭的結婚禮物，一組兩個，除了奶鍋，還有同色一只湯鍋。前年初冬，學上海人吃蟹配酒，拿湯鍋來溫薑絲黃酒，一時沒留意，燒得淒黑龜裂，她和珊珊都很心疼。
記得那一夜，3個人在蟹膏蟹黃中大快朵頤，喝得不省人事，第2天醒來，她睡在床邊的沙發上，卻見大頭摟著珊珊躺在床上……可能是被她的表情嚇到，兩個人隨後醒來，立即緊張地閃電式分開，那一刻，3個人面面相覷、尷尬地處在一室。
「真的喝太多了。」「不應該喝這麼多的。」「沒想到黃酒後勁這麼強……」3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為自己和對方解套。
現在回想起來，倘若那時候，解套方式幽默直白一點「珊珊，哇塞，妳好大膽子，當我面搞上了我老公啊？」「大頭，快招，你該不是藉酒壯膽，一直夢想齊人之福吧？」或許這件意外，會大笑過關。就因為這一樁沒說開的疙瘩，大頭不再像往常主動熱絡說：「叫珊珊來吃飯嘛，熱鬧一點。」珊珊也有意無意找理由，避開到家裡吃飯。
那麼，大頭和珊珊會不會私約吃飯呢？她，在廚房炒菜時，有時忍不住這樣揣測……奶鍋的把柄就是這樣搞壞的。去年夏天某個深夜，大頭遲歸，打了十幾通電話，手機都不通，打給珊珊，手機關機。當晚，她用奶鍋熱了稀飯給大頭當消夜，問了一句：「你和珊珊的手機都不通……」大頭站起摔了鍋子，大吼：「妳的疑心病要什麼時候才停止？妳不知道珊珊獨自一個人在上海生活有多辛苦，妳這樣胡思亂想，她有多委屈？」她的眼淚瞬間落下，她不也是一個人來的嗎？倘若不是為了大頭，她在台北至少是個懂情趣、有能力的部門主管，不是現在的黃臉婆。
大頭3年前被公司調到上海，她不想兩岸分離，毅然辭掉工作7年的東家陪著去，決定結婚前兩個月，發現舊公司隔壁部門同事珊珊也到上海工作，開心多了一個伴，便常邀珊珊吃飯逛街到家裡作客，一日聊開後，原來珊珊竟是大頭高中學妹，有了這層關係，3個人更有說不盡的話題。
搪瓷湯鍋烤黑那一晚，3個人關係變了；搪瓷奶鍋把柄損毀這一夜，她和大頭分了床。半年前，珊珊決定搬離上海回台北工作前，3個人吃了一頓飯，又值大閘蟹旺季，一盅溫黃酒，3個人喝不到一半，語氣盡是有一句沒一句寒喧詞。
兩個月前，她在上海找了份喜歡的工作，大頭卻被公司調到廣州。這一回，她決定不跟他走了，不想再重蹈覆策，大頭也認為暫時分開是好事。
而，這只搪瓷奶鍋，扔或不扔，猶豫了很久，最後買了泥土、種子和肥料，擱在新房子的窗台，種了一鍋玫瑰，她期待某一日玫瑰綻放，和大頭、珊珊有機會溫習那些忘不了的美麗夜晚。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