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送入看守所第一夜,幾個人撲上圍毆,一個人用牙刷插入他的肛門,刷得他嚎得像條被打斷腿的狗。
出手打他的幾人是道上兄弟,他們自訂叢林法則,可以花錢買春,不可強暴女人。他們拳拳到肉,為行俠仗義嗎?有多少拳是發自凝成固體的憤恨,與自身的痛苦有關?
有一晚,他將一個塑膠袋套在頭上,打了死結,臉部發紺時,室友醒覺發現救了他。他自殺未遂,被送入獨囚房懲戒,徹底一個人了,世界彷彿只賸他一人,滿室空無。
他是人們眼中聲敗名裂的人渣,不配活在這世上。關於他性侵的過程喧騰很久,他閱讀新聞報導,那個卑劣的男人就是自己,他也厭惡痛恨那個獸類。
他是在速食店與那個女孩相遇,女孩很天真,他與她搭訕,她去洗手間時,他迅速在飲料下藥,她笑容還未淡去,人已昏沉軟綿綿,他拎著她像攜一只受傷的鳥,攔了一輛計程車往摩鐵,他在她身上快活地做了男人,頭一回他發現自己可以。
床上少女甜美無害
通緝令發布三天,他已被逮捕,刑警在深山的一所廢棄小學找到他。那是他就讀的國小,他是廢校前的最後一屆。父母開大貨車巡迴運送蔬菜,有時一兩天沒回來,他經常獨自面對黑夜。
他老是掉魂的樣子,父親罵他不像男子漢,喝醉了竟動手毆他,國中一年級時,他還手,父親像抓狂,把他打到橫躺在地上。母親為他求過幾次,挨父親甩巴掌,後來母親只默默看著他青紫的身體。
像風中的柳樹,他長成歪歪扭扭,似乎由碎片湊成,風再強些,軀殼就四散了。他暗暗偷襲過幾個女人,欲念像蛇,在體內膨脹。他把不到妹,去萬華找女人,碰觸到女人,他就洩了,事情一直辦不好。
剛剛長成的少女,甜美無害,他犯過一次逃逸,做案的刺激令他又顫慄又歡快。那個女生鬆軟地躺在床上,他審視她,用一雙惡魔的眼睛。他甩她耳光,把她當破布娃娃搖,她依然沒有醒來。從小,周圍的人習慣嘲弄他,在這個城市,他是殘渣,再往下墜就是地獄了。他心中沒有柔情,他沒有見過春光、聞過花香,未曾經驗柔軟的撫摸。
地獄開了裂縫,他落了下來。除了牙刷,他在牢裡被男人壓著,輪流找他當出口。他癱軟,他們吼他孬種,繼續搞他。
牢房死寂,他想再死一次,但完全沒有機會。
牢室高牆一方小窗,暗了,是一天終了,晨光熹微,一日又始。他幾近崩潰。那一天清晨,他在睡與醒之間,窗台停了一隻啁啾的小鳥,歌聲清脆高亢,他曾於山林間聽過,忽然眼淚掉下來。
《物體系 楊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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