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她百無聊賴地用樹枝撥動著營火,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整理著武器與盔甲。兩人之間的氣氛,跟週遭的寒夜一樣地冷。
像是想打破兩人間的僵局般,他用有點嘶啞的聲音開口說話:「妳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所經歷的這一連串冒險,都是天神們的遊戲,而我們不過是祂們手中的玩偶,跟著祂們的骰子走?」
剎那間,她感覺像是有幾千噸的炸藥同時在她頭上炸開一般。這就是宅男搭訕句的威力嗎?她不禁自問。
她擦掉額頭上的冷汗,聲音有點不自主地顫抖:「你…是什麼意思?」
他繼續盯著手上的武器:「妳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所接到的任務、我們一路上所碰到的怪物、所遇到的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某些天神,或是某些其他的力量,在引導著、控制著我們呢?」
她只感覺像是掉進了結凍的冰湖一般,渾身寒意直衝腦門。天啊,他怎麼會想到這種事?
她囁嚅著:「沒有耶…這哪有可能啊…」她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放下了樹枝,開始往帳篷退去。
他似乎不為所動,繼續堅持著:「但是我覺得一定是這樣。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解釋,為什麼我們必須要去完成這些其實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的任務,大費周章地獲取經驗值與金錢,然後再去找那個大魔王。我們大可直接殺去找大魔王不是嗎?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已經確定了這輩子的目標,為什麼我們還要浪費時間與青春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呢?」
她簡直快氣瘋了,在心裡把所有認識的髒話都罵了十遍以上。「我…要睡了。」是她能夠勉強維持著禮貌性的笑容,在衝進帳蓬裡之前,由咬緊的牙齒之間擠出的最後一句話。營火旁只剩下他一個人。夜,似乎更深更冷了。
一衝進帳蓬後,她立刻由厚重的皮裘下拿出一支手機。她按下一個按鍵,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了單調的機械語音,「請確認身分。」
「我是遊戲管理員A2034。我要通報一件X401:發現一個開始質疑遊戲目的的電腦人物。位置為……」她念出一長串數字與英文字母的結合。
「系統收到,十分鐘後開始電腦人物記憶格式化作業。」當她聽到電話那一頭傳來的機械語音時,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個等級高、外表帥 (好吧,她很清楚那是繪圖師的功勞),講話雖然有點宅,但是還勉強可以忍耐的電腦人物,讓她到這個遊戲的正副本各地測試,都不怕被各種等級的怪打爛。誰知那傢伙他突然會宅男性格發作,開始質疑遊戲的打怪路線邏輯與玩家的存在啊!遊戲公司高層規定只要有電腦人物開始質疑是否自己身處於一個遊戲之中,就必須要將其記憶與等級格式化。真是可惜啊,她掀開帳篷又偷瞄了他一眼。他還在營火旁自言自語。她不禁嘆了口氣。到底是哪個死程式設計師把自己的性格寫進這程式的?她一定要好好修理那個傢伙!
*
看見她急急忙忙地鑽進帳篷裡,他不禁長嘆了口氣,沉吟了一陣子,然後開口,「總部,這是監督者30445號,渡化行動失敗,請求消除渡化對象記憶。」
他耳中傳來一陣話聲:「了解。五分鐘後消除渡化對象記憶。」
他下意識地點點頭。總部也實在是太想搶業績了,居然會想到要滲透入地球人愛玩的電腦連線遊戲來找有慧根的人,點化他們地球人的一生就像地球人自己發明的虛擬遊戲一樣,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色即是空的白忙,讓他們可以追求另一個世界的真實。不過不知是總部陳義過高,曲高和寡;抑或是這些地球人仍然無法擺脫自己所創造的酒色財氣的幻象,他嘗試過這麼多的個案,卻仍然無法成功。也罷,他很快就得回去報到。之後把這些個案的反應做成報告,呈給上級,再讓上級去評估吧。他嘆了口氣,心中的惋惜不知是針對任務的失敗,或是感嘆無法再見到這麼個美麗,心地還不錯,還拉開了帳篷偷瞄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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