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藝文課，給孩子發油土，今天要蓋城堡。小朋友很興奮，2、3人一組，堆城牆、做箭垛，大概童話故事看多了，多數城堡裡都有尖塔，上頭還開窗，說是長髮公主住的。
教室一角，有個男孩自己做城堡。他把油土敲得砰砰響，像有什麼深仇大恨，油土打扁後，揉揉再敲，有時還把它往桌上摔，爆炸似的聲音，嚇得女生尖叫。
我請他小聲一點，他點點頭，地板鋪上紙，油土往那兒摜，一次兩次三次，我猜他不知道什麼是城堡，拿城堡的圖形給他參考，他看了一眼說是沒問題，意思是他懂了，我可以走開了。
美術教室變木工坊
下課時，教室裡已有幾棟有模有樣的城堡了，細部再裝修一下，很快就能完工。男孩還在對付那塊土，敲敲打打，我放的輕音樂壓不住他的聲響。今天，美術教室成了木工坊，更好笑的是那塊油土，這會兒又薄又平的攤在桌子上。幾個女生好像看懂了：「你在做蔥油餅？」
男孩大笑，動手把蔥油餅，啊，是那塊紙片似的油土捲成圓筒狀。掐掐捏捏，圓筒出現屋簷和陽台；小刀輕輕切幾刀，啊，連窗戶都出來了。
我會永遠記得他的介紹詞：「這是世界上最輕的城堡，施工很簡單，可以像摺紙一樣摺它，公主在山上住膩了，它可以捲起來，像一張紙帶走，用的材料很省，對地球很環保……」
我回想這節課，當我發下油土時，多數的孩子都是想也沒想就開始揉捏了。男孩呢？我記得他看著油土，愣了很久很久，最後才開始捶打。
我問他：「所以，你有想過怎麼做？」
男孩笑笑的說：「對呀，先想過，才知道要做什麼，還有怎麼做？」在他說話的同時，那個蔥油餅似的城堡，垮了。男孩看看垮掉的城堡，說要再想一想，說不定加點什麼進去，就會又輕又堅固。
我看著他沉思的樣子，心裡是很高興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一個偉大的新建材就來自這堂課呢？
後來，我每帶一班新生，都會講起這故事。希望孩子們在做事之前想一想，埋頭苦幹當然好，但是如果養成想一想再做的習慣，對他們的未來一定更有幫助。
《可能小學巡堂筆記 王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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