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慎重的懷疑，我們班的家長，多半從事地下情報工作，身分不能曝光，連自己的親生孩子也要隱暪。問一號：「妳爸爸從事什麼職業呢？」她兩手一攤。我不解：「爸爸有去上班嗎？」一號搖搖頭。我繼續追問：「那，妳爸爸是種田，當農夫？」
「沒有。」她終於開了金口，我翻翻她的輔導資料，上頭寫的是工，「所以在工廠工作？」一號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啦！」你看，是不是很神祕，連孩子都不能知道，夠不夠讓人懷疑？
粗心知道自己爸爸在工廠上班。我很好奇：「那……是什麼工廠呢？塑膠射出的還是押出的？五金工廠，還是化工廠？」
粗心聳聳肩，她不懂，但是回家也不會問爸爸，所以，又多了一個情報販子的孩子，說不定她爸爸是長江3號，也不對，這年頭長江不流行了，應該是濁水溪88號。
有的爸爸是靈活業
寫得最清楚的是大胃王。但是我最弄不懂的也是他，問他家裡是不是種田？他的回答很模糊：「有一些檳榔樹啦，但不是天天種。」很奇怪對不對？我問：「爸爸有去上班嗎？」他的回答更奇怪了：「有時候，但不是天天去。」我想起來，好多家長在開卡車：「所以是運輸業。」
「嗯！但是……」
我替他接：「但不是天天去。」
大胃王莫測高深的模樣，加深我的信念，他爸爸的職業能讓一個小五孩子的老師搔破頭也猜不出來。他之前的老師一定也束手無策，才會在輔導資料上寫著：靈活業。只是靈活業是哪一業呀？
聽完班上孩子的回答，我一下班，趕快把女兒找來：「你知不知道我從事什麼職業？」女兒在算數學，想也沒想，白了我一眼：「老師！」意思是，我怎麼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要問她？「所以我是教師沒錯？」我自問。女兒突然提醒我：「你也有寫作。」
「所以我是作家？」
「可是你常常不在家。」
「我去演講呀！」
女兒搖搖頭：「那我不知道你的職業是什麼。」
「怎麼會呢，妳隨便挑一個說嘛，說我爸爸是老師嘛。」
「人生怎麼可以隨便呢？」她振振有辭的說。
《可能小學巡堂筆記 王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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