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只要他一說話,她便睜大兩眼,空洞地瞪視著他的嘴巴一開一闔,彷彿在看木偶演默劇。
他買了戲票,她推說頭疼,叫他自己去。他提議旅行,她懶洋洋回應,上班累斃了,放假待家裡就好。每回他要她遞給他鹽罐、還是幫他泡杯茶,她慵懶如隻渴望午寐的貓咪,動作慢吞吞,漫不經心,稱不上不情不願,但也不算太情願。
他抱怨她不再像從前。當初剛認識,她老像隻寵物膩在他身邊,他去哪兒,她都要跟,動不動吃醋,成天吻他吻不停,好像好愛他,深怕失去他。「我是你一輩子的女人,如同地球是圓的,就算你不愛我了,打算拋棄我,也不能改變這項真理。」她撒嬌地說。
「已經不喜歡跟你上床」
不過3年,她走路都不跟他走一塊,老落後一兩步,一副他倆不太熟的模樣。他在家,她就藉故出門。他出門,她就賴在家裡,也不再為他守門。等他回來,總發現她早早休息。
她倒也坦白,玩著她浸泡在杯裡的茶包,坐在他對面,「噯,我確實對愛你這件事已經提不起勁了。」她口氣平和,句子卻像砲彈一樣迎頭重創他顏面,「因為我已經不太喜歡跟你上床了。」
他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憤怒夾帶羞辱如浪潮襲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勉勉強強才問了,是不是有別人。她歪著頭,「你知道的,沒別人。只是對你的身體沒慾望了。」他頭昏腦脹,不知所措。女人先厭倦了男人,角色對調,他沒準備。他一直以為是他會先對她失去性趣。
事後他到處向別人強調,是她先要求分手哦,好像誰先辜負誰這件事很重要。她從來也不辯解,換了好幾個男友,始終單身。
他倒是很快結婚了,娶了一個年紀小他很多的單純女孩,像是要證明他的生育能力,3年內生了兩胎,立刻又讓妻子懷上了第三胎。
當他領著他的小家庭,在路上碰見她,客氣打了招呼。她的微笑令人捉摸不定,讓他接下來幾天耿耿於懷。他看著他的小家庭圍坐在客廳,氣氛溫馨,他卻精神不振,有股遭擊敗了的莫名沮喪。
胡晴舫《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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