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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邦友

念研究所時,有個退休好幾年卻仍在系上開課的女教授,大伙都戲稱為太后,她生於五四運動風起雲湧的晚期,但若以為她因而沾染了較多民主、自由與開放的氣息,那可就大錯特錯。

 

她的課是所裡唯一必修,開在上午八到十點,可是這門課得上到中午十二點,理由是原本四學分的課,未經她同意就改為兩學分,害她上不完,所以她要延長上課的時段,其他後生晚輩的教授都要自動退避三舍,誰也不敢踩紅線排十到十二點的時段。

太后自身治學嚴謹,要求自是一絲不苟,報告看不順眼往窗外丟,不過聽說被丟過的人,後來都成了系主任或校院長級的,所以我們反而視被丟為一種榮耀,如果連丟都不屑的,那才叫沒價值。

有一次我們到太后家包水餃,幾個恪遵「性別平等」的男生想著要幫忙,沒料她大喝:「男生滾出廚房!」讓我們大感詑異,原以為身為女性的她女權至上,沒料如此刻板傳統,要我們「遠庖廚」當君子,自己卻寧當「難養也」的「小女子」,無怪乎教歷史的她在著作裡把武則天稱制講成干政,還數落她「名不正言不順」,大大批駁女主天下的正當性。

當年校園民主風氣初開,某日同學在課堂上讓太后見著了教學評鑑表,她臉色驟變痛斥:「反了!反了!現在是怎麼了,讓學生來打老師的成績!」並怒罵:「不以規矩,無以成方圓。」說完提了包包就頭也不回地走了,還接連好幾週不肯來上課,最後還是系主任打圓場,要求我們一字排開,在孔子銅像的面前罰站兩小時,並再三保証今後不得再這般「大逆不道」,她才勉為其難地回系上課。最慘的是缺課那幾週得依時數補回來,結果大伙苦哈哈地上了好幾次六小時的課,上完無不嘴歪眼斜、面色青筍,差點都得掛上點滴。

如今也在大學職場打滾的我,每當想起太后為捍衛教師尊嚴而挺直腰桿的往事,不但肅然起敬,也不由會心一笑。只是不知道已在天上的太后如果知道時下當教授的,被學生評鑑不佳,就得捲鋪蓋走路,是否也能像我們這些在大學苟延殘喘的徒子徒孫一樣忍辱偷生?還有女人出頭天選總統了,她會不會還覺得是「逆倫悖禮」,無法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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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