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生前很喜歡園藝。他來家裡，必去照料陽台上的盆栽。有一次他修剪盆栽的時候，招我去幫忙。外公只說台語。而我那時台語很差，「啊？」了很多次。外公無奈，叫外婆，外婆也是「啊？」的反應。外公有點生氣了，脹紅了臉。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生氣。
事情其實不難，當時若是觀察細心，用看的也能明白。外公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正夾住兩根彎曲的枝條。我們只要替他抓住那個位置，讓他空出手來綁繩子就行了。
執行完畢，外公沒再說話。外婆和我趕緊離開現場。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台語不好，反應不過來。但外公的怒氣，雖然只有一瞬間，卻是對著外婆而發的。大概語言不通，跟我發火也沒用，便轉移到親近的外婆身上。
專心練筆被襲擊
外公外婆都在我高中時候過世。另一件我始終記得的事，發生在盆栽事件之前好幾年，我還是小學生，正在報紙上練習毛筆字。外公忽然從後面伸手推我握著的筆桿，筆桿就掉在紙上了。外公笑著說：「筆要抓穩。筆沒抓穩才會掉。」
「哪有這樣的啦！」當時我心裡的OS是這樣。「哪有人管筆抓得牢不牢啦。老師都只看字寫得正不正，哪有管拿筆的啦。」不服氣，重新拿好筆再寫。沒一會，筆又掉了。轉頭又見外公在微笑。現在回想起來，我對周遭知覺度也太低了吧，才會被外公重複襲擊成功，沒資格抗議規則。但當時的我應該是更提高內心OS的分貝量：哪有這樣的啦！
這些事有時我會想起，特別是當發現自己性格上有些缺點那麼明顯，但多年來我都沒有正視。我就想到外公微笑提醒，而我卻一口咬定：那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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