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選擇的人生，如繁花盛開、煙火絢爛。一旦放棄了選擇權，命運只會把你帶往荒蕪的地帶，自生自滅。
我們在河濱公園沿著岸邊欄杆往前走。天已經全黑了，野雁不再飛，偶有散步的老夫婦手牽著手默默無言擦肩而過。這裡隔絕了城市的喧鬧，一望無際的綠地吞吐代謝新鮮的空氣。
這是我與ㄞ闊別多年的重逢。從來，我們不主動過問對方生活，偶爾閃過笑臉，簡短幾句話的電郵按寄送，便瞭解一切如昔。
一直都以為ㄞ的感情穩定，工作順利，巨蟹座的人啊，只要捲入家庭關係，重心就擺在那兒，以往那幫朋友的瘋狂吆喝他通通不為所動。
春假時分，恰好途經台南，想起許久沒ㄞ的消息，決定邀約喝杯咖啡，卻遍尋不找他的蹤跡。試了一整個下午，仍宣告放棄。可我心裏老覺得不對勁……
ㄞ嘿了一聲，回憶瞬間停駐下來，把我拉回現實。
他盯著眼前的溪流激起丁點漣漪，欲言又止。
我拍了他的肩，緩緩靠近。現在，我僅需要靜靜諦聽，無論懺悔或告解，無論哀傷或喜悅，我都決定以肉身接收一切，竭力縫補他破碎的靈魂。
「前幾年談了一場不痛不癢的戀愛，很爛的結局。我想不通究竟哪出了問題？我們明明看向同一個未來，誰也沒背叛誰。這段感情裡沒有敗德者，一切純淨無比。我們交往沒多久便同居，尋常規律過日子。也見過雙方父母，他媽的思想多前衛，還認我當乾兒子耶！」
「這段關係我大概懂個輪廓，你那時還寄了張明信片過來炫耀呢！」
「某個平淡無奇的傍晚，下了班，我們在家簡單煮了關廟麵拌肉醬，配一碟醃黃瓜、一盤番茄炒蛋。他突然像換了張臉，陌生，冷酷，連聲音都變了。他酷酷地說要我儘快搬出去，他沒辦法再攜手共度了。我個性也拗，問都不問隔天火速收拾離開。手機、臉書……反正任何聯絡橋樑通通阻斷，沒頭沒腦過了半年，哇！整個人空了，才發現早就被他制約。最近接到他母親電話，哽咽說他撒手走了！雖然沒有明講，但我知道是得病，處女座的人過不了自己這關。我馬上跑去醫院做快篩，報告出來一切正常。握著那張表格，我在醫護人員面前嚎啕大哭，把對方嚇得毫無辦法……」
震驚的緣故，我竟囁囁嚅嚅了起來，只能緊握住他的雙手。
ㄞ平靜地說，他痛恨自己形如槁木，夜半常跑安平港邊，妄想隨便一個漁夫將他打撈上岸，捆綁風乾。脫離這片苦海，回返人境。
「那天在夢裏第一次遇見他。原本漫渙飄散的身影漸漸集中，夢中我正在拼圖，一塊一塊撿起他的鼻子、下顎，搜尋他眼角的痔。喂，為甚麼不老實說呢？當老子是甚麼人，我絕對會陪你到最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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