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把露西雅帶走的,是一個龐克頭的衝浪男孩。
那天,屋裡照舊熱鬧烘烘,阿柴在廚房做飯,大夥在庭院擺攤,這三合院的庭院廣大,再沿著圍牆外延伸到隔壁工寮,擺上2、30攤沒問題,單單與瑪莎交遊廣闊,各地來的年輕人,從布偶衣服項鍊到木作家具,展出也販賣,賺錢事小,主要就是好玩。
來自公社身體共有
露西雅也幫著阿柴擺攤,阿柴的布袋戲偶,無論新作或收藏,都引起圍觀。衝浪男孩賣的是手繪衝浪板與手繪鴨舌帽。攤位就在阿柴隔壁,男孩叫做吉米,25歲,左手無名指與小指缺損,一頭金色短髮,黝黑健美的身材,說話聲音異常沙啞。傍晚收攤,吉米留下來過夜,他是單單以前的模特兒,大二輟學後一直在各地流浪,目前,在墾丁教人玩衝浪。「我們有個公社,妳一定要來玩。」吉米對露西雅一見鍾情,夜裡大夥圍坐抽菸喝酒,他就說起公社的傳說,所謂公社,是一棟老舊透天厝,住的都是台北下來的青年男女,三男三女,在後院種菜,到街打工,他們是一群戀人,財產共有,身體也共享。
「天啊,還有我的房間嗎?」露西雅聽得入迷,彷彿那是一個性愛烏托邦,吉米說:「明天就可以跟我回去。」
阿柴一直很安靜,他感覺肚子裡有什麼在鼓譟,以為是晚餐吃壞了,後來他發現疼痛的地方應該更高些,在肋骨之間,他想著明天露西雅就會跟吉米走了,去尋找另一個可以放浪形骸、無拘無束之處,他靜靜走回工作室,把門捂上,床頭掛著一件露西雅的洋裝,短得連屁股都遮不住,誰都能看見她的腿,他倒在床上,低低地悶吼,像心臟被人穿透,他捨不得她,他想他完了。
陳雪《命運交織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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