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與關係，能改變許多事，包括最原始的性愛。朋友曾問：婚姻中的性，與婚前有何不同？我的譬喻是，男人大腦裡的性愛演進史，約略是「業餘球員」蛻化為「職業球員」的生命史。
青春期的性，混合著無知、魯莽、奮不顧身，每一次上場，你幾乎能聞到腎上腺素的氣味，毫無保留，奮力揮擊，彷彿是人生最後打席。
在這階段，我們崇拜美日A片明星，像是崇拜棒球卡上的超級英雄。我們幻想自己是《X戰警》的變種人，各自擁有不同超能力，噴火，變身，隱匿，折斷鋼筋，日行千里。我們以為，自己是不世出的強打少年，奧運競技場上的體操選手。
年紀稍長，知識與經驗讓人開始琢磨技巧，精進眼手協調，發掘精神與肉體的平衡，尋找神秘的甜蜜點。這時候，一名投手開始懂得「投球」，而非「丟球」；一名打者開始懂得推打，而非胡亂砍擊。
結婚後是職員選手
你終於理解，歡愉的來源不是蠻力，而是想像力。然而，你結了婚，像是簽約加入職棒大聯盟，一夕之間，性愛不只是興趣，不只是鍛鍊體魄的休閒活動，不只是大魯閣練習場的自我挑戰，而是義務，是生活日常，是法律合約一部分。
於是，像是所有職業球員，你拎著球棒上場，除了超越巔峰、追求極限，還必須克服壓力低潮，克服職業倦怠，克服肉體不適。除非下放傷兵名單，否則打席、三振數與打擊率都列入官方紀錄。
不同聯盟，有不同工作頻率，例如，美國職棒投一休四，日本職棒投一休五甚至休六，有時事關心理素質，有時涉及運動傷害；差別在於，這個聯盟裡，你同時是先發，也是中繼兼救援，有時還要敗戰處理。
當然，婚姻裡的性愛若像職業運動，自然有各種眼花撩亂的類固醇、生長激素、肌肉增長劑。有時你必須藏起小藥丸，偷偷服用逃避藥檢；有時你疑神疑鬼擔心各種副作用，但終究，它們都成為漫長運動生涯的一部分，成為你人生的一部分。
這就是男性靈長類動物的性愛演進史，有時像一部運動勵志電影。差別只在於，這個大聯盟裡沒有冠軍戒指，也沒有名人堂。
黃哲斌《老皮嫩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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