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老師是一名國中教師，教的是數學。從他當老師那年起，有研習有演講，他千里不覺遠，犧牲假日也要去觀摩學習。
在紀老師還被稱做小紀的年代，被他教到的孩子很幸福，學生口耳相傳，都說小紀的教學活潑有趣，沒被他教到，萬中這三年等於白來了。現實的冷水，在接連二年的升學考中潑下來，雖然孩子們學得很有興趣，得到很多啟發，但是跟最後升學成績一比較，他們班的成績在各班墊後的事實，讓小紀不得不修正自己的教學模式。
怎麼修正呢？小紀開始安排大量的考試，從早自修一直到晚自息，從禮拜一到禮拜天，他授課時的笑話少了，故事免了，因為他知道，那些考試不會考，他既然是好老師，就要把精力放在對孩子最好的地方（他其實是懷疑的）。
「這種題型一定考。」「去年，前年，大前年，它都曾經出現過，記下來。」他上課開始把上述句子當口頭禪，他用同樣的熱情去灌注這群為了考試而讀書的孩子，他的孩子們也就在升學考裡，回報以更好的成績。
小紀變成中年紀老師後，他真的成了萬中的名師。家長們紛紛指名要把孩子送給他教。
下一節 還要考試
他教過的孩子形形色色，教法卻只剩下一種：講解例題，發下考卷，然後考試，考試，再考試。
直到有一年，教育改革的浪潮襲來，讓小紀，不，是中年的紀老師好開心，他內心還是有熱情，終於盼到了改變契機。他重拾當年熱情，參加各項革新，什麼九年一貫，什麼本位課程，基測實施了，多元入學展開了，每一個改革都轟轟烈烈，直到學生畢業時，依然是成績最重要，還是強調考試最優先。紀老師回到教室，照樣要發考卷、劃重點。
最近，趕在紀老師退休前，又來了一波號稱免試的十二年國教。萬中有幾位年輕熱血的老師，他們在校內組起了讀書會，展開熱烈的討論，要怎麼用學習、用教學來支持這樣的教育翻轉。
「紀老師，你參加嗎？」
紀老師一頭白髮搖了搖，他抱起桌上的考卷，蹣跚的步出辦公室，下一節還得考試呢。
《可能小學巡堂筆記 王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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