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彥瑄
我的電腦裡沒有即時通,MSN是開會專用,反倒是QQ常駐視窗。這註定了我所交談的對象多在秋海棠的葉脈上,我毋須回頭注視那句擦肩而過的對不起是否為某個夜晚交談甚歡的對象,在群友興奮地討論聚會預定時,我只在間隙裡插進一句無關痛癢的「我也想去──」。也許我是寧願隔海甘心疏離,這樣極近地看著螢幕,極遠地望著簡體。「文化交流」這個詞是最委婉最不著邊際的說明,它只描述了片段過程的片段過程,沒有開頭亦沒有結果,就像你告訴我口袋中任何一枚硬幣都可能來自吃角子老虎機。
慣於當第三者第四者第五者──我從不開五個以上的窗,我會留一扇給現實,無論那是細草微風或是暗風吹雨,它提醒我一點點我沒有但卻應有的時差,一種分隔的歷史的文學的呻吟的惆悵,慢慢讓我在打字中學習RP等同人品,光盤相當光碟,然而我們會同時以XD為語尾,無害地解釋了網路的無遠弗屆,那是最終的安撫,關於我們從不言明的信仰。於是我拉開窗簾,對五扇窗內同時細語輕聲:「今天這裡陽光多好。」等夠十秒,數數贊成與反對票。
早已忘記最初的熱烈多麼無光無聲,消息記錄我確實複製妥當,那些一年內可能就不再擁有本意的話語,卻每一句都在教導不要去思考寂寞。你是與人交談著──後接噢喔哦唷,隨各地習慣而定,語序裡含帶方言能在官話裡展現的小小反抗。深思再三,而終究加入討論,也許只是想知道同一種語言拉出的光譜能有多寬多長:和諧與反和諧,陰謀論與非陰謀論,現代主義與後現代主義。
我沒有思考起存在的價值,質疑世界是虛無或是本源何在。但是我們在很多個晚上搬演動漫裡的劇情──世界如果沒有了英雄怎麼辦?如此不切實際地彼此安慰:當英雄倒下,會有新的英雄站起來。也許我們都認為逆光的自己最是特別,彼此無助地知道誰的手都不曾緊握,只要電腦送修過一週,你不會再有我存在於我們之間的所感所覺。
「就算是那樣也無所謂。」我沒有丟出這句話。依舊對著一扇窗裡輕聲撫慰,跟著另一扇窗裡朗聲大笑,不曾咒詛不曾傷悲,就算陌生感永恆持續,我仍在夜裡開啟五扇小窗,分享兩地相同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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