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年輕的時候,如果朋友之中有一個失戀了,就得當成緊急事件來處理。失戀的人懷憂喪志,不是生病便是啼哭;不是失眠就是食慾不振,有些特別嚴重的,還得幾個朋友輪流守護著,深怕一時想不開發生不測。這種狀況都得經過一段相當時間,才從紅色警戒變為綠色正常。
我記得大學時一位好友失戀了,她上著課突然掩面哭泣,奪門而出,我連忙從課堂上溜出來,陪著她在教室大樓的陰暗處,哭了整整兩堂課。那是冷氣團報到的冬日,我冷得直打哆嗦,而她也哭得抖瑟不已。那天過後,我病了,鼻涕咳嗽,整整一個月,沒完沒了。那個年代,談戀愛是好大的事,失戀更是好傷心的事。
交往兩周就算認真
我的朋友在高中教書,她發覺現在的學生談起戀愛來好像輕鬆多了,曾經有一次在辦公室裡,班上一個男生和女生不知為了什麼打賭,輸的人每天要為對方帶早餐,男生輸了,笑笑的說:「每天為妳帶早餐,這麼麻煩,我看妳乾脆當我女朋友算了。」老師正想跟男生說,這種事可不能亂講的呀,沒想到女生立刻回答:「可以啊。」倒把老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眼見這對打賭情人兩個禮拜之後「分手」,又能毫無忌憚的繼續彼此嘲弄,不免感到納罕:「你們,不算是談戀愛吧?」
「怎麼不算?」男生回答:「我們都在一起兩個禮拜了耶,算是很認真了喔。」原來兩個禮拜已經很認真了。另一個朋友也是老師,她的男學生愁眉苦臉的向她傾訴:「老師我失戀了啦,我超慘的,痛苦死了。」這學生平常幫著老師做了不少事,老師於是製作小卡片,想要安慰男生,她才找到一些名言佳句,還沒謄抄好,便看見男生牽著另一個女生的手,春風滿面在站牌下等公車。卡片放在抽屜裡,無用武之地了。
「看見他們戀愛都這麼無傷,我們是不是應該覺得放心呀?」雖然是該放心,卻又有著淡淡的惆悵,怪不得現在的孩子寫不好作文,連失戀了都沒那麼傷心,對生活的體會就更淡薄無感了。
《六感生活 張曼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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