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之臉書》裡有一張半花、半月構成的臉,令我好奇。把背面文字丟進翻譯機,找到近似李後主名句的字意: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噢,是一張季節臉!在我過往發表的詩作裡,有兩首一刊出即廣獲迴響:一為〈春夜聽冬之旅〉,一為〈秋歌〉,恰是我的春花秋月,時間之臉。34歲的我在春夜聽63歲的費雪狄斯考唱舒伯特《冬之旅》,深感其中包含的生之磨難與藝術的力量,我寫說:「春花開在冬夜,╱熱淚僵凍於湖底,╱這世界教我們希望,也教我們失望……╱我們在一撕即破的紙上做夢,╱不因其短小、單薄而減輕重量……」費氏以87之齡去世,在我近耳順的耳裡他沙啞的歌聲依然是夢中之夢,帶著冬天與春天一同旅行。
〈秋歌〉暗含故事
以「當親愛的神用突然的死╱測驗我們對世界的忠貞」開始的〈秋歌〉並不算好懂。2004年去巴黎書展,他們也用法語念了此詩。一如每人每日生活,此詩看似平常,卻暗含故事。B是我遇過最有才華,樣樣皆佳的女學生,除了容貌。國中時,她在演講賽痛斥校方不該以陳濫之題浪費學生青春。高中讀北一女,高三時因幻聽休學,後入基督書院。有一次回鄉,我請其吃飯,見其厚唇上塗濃口紅,頗覺錯愕。她說她很想談戀愛,很愛上帝,想跟神父結婚。當天半夜,我接其電話,她用中英文念唱了許多讚美上帝的詩文。我把聽筒放在地板上,躺著繼續睡,讓風代聽。第二天我覺得我違背了對世界、對生之忠貞,寫了此詩,修補神的考牆上出現的裂縫。
時間如何以花月、日夜之半臉輪轉,直到再一次「我們發現愛的光與╱孤寂的光等輕,而漫漫長日,只是╱漫漫長夜的孿生兄弟……」
《客座隨筆》陳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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