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午後,豔陽燥熱。遠方悶雷一陣,雨欲落不落。
我端坐辦公室,出風口直吹後頸,裹上外套還是太冷。忍不住踱向總機妹妹抱怨幾句,她一貫無辜噘嘴樣:「整棟大樓統一空調,沒辦法改欸!」當下想反駁,卻見她連忙撥理瀏海眼珠咕嚕轉,接著手指點觸掌中i-phone滑一陣、笑一陣,完全無視於我。
折返座位,調整了靠枕。瀏覽Outlook,垃圾信件像滋長的脂肪刪除不完。我一股腦灌下早先沖泡的山渣烏梅茶,再起身,刷卡嗶嗶推開玻璃大門。
隔壁部門幾位前輩圍聚一圈吞雲吐霧。最適合說三道四的時機,我輕巧閃避他們,迴向花圃後方。躲。拿出手機按了封簡訊給L。不出幾秒,他會在對岸氣溫燒騰的城市接收到我孤伶文字。
「台北猶如融雪的季節,所有人散發熱氣逃進冷氣房。記起幾年前一起在北歐看過的巨大冰山剝落藍海。我囚禁在這動彈不得。有些想你。」
直到落日,天仍未降雨,新聞台的天氣預報號稱專業是該被投訴的。L的回覆也未到,我該投訴誰?
下班,踏在長長羅斯福路。途經中正紀念堂,幾輛遊覽車整齊停放。導遊究竟如何簡述這棟建築?觀光客又揣何等眼光看待名號改了又改、抗議遊行不斷的自由廣場?而集會,過了仁愛路即見,群聚立法院前餐風露宿那群人。其實這地盤各組織黨派皆輪流霸占過,端看當時的執政在野角色而略有分別。
總歸,人民藉由抗爭傳達他們欲爭取之權力。這倒提醒,是該示威或撂下幾句重話,以知會L,我渴望他思念的權力。
中山北路六條通。巷弄餐廳、酒吧林立,日本顧客絡繹不絕。他們一致西裝筆挺,鞠躬作揖、客氣禮讓的姿態,簡直同一條生產線的產品。待深夜時分他們會醉得一塌糊塗,大聲嚷嚷被推上計程車。這也如出一轍。
又有何分別呢,清醒與喝茫的滋味?
邊走邊吹風,反倒不那麼黏熱。腦中盤算著今晚這麼過:幾罐冰透了的百威啤酒,街口騎樓那攤黑白切,租了到期又未還的強檔新片。
嗶嗶、嗶嗶。預感是他,耐著性子不抱期望掏出手機緩緩讀。
「白日會議一個個接續,應酬剛結束。這裡也熱,想你令我內心涼爽。回家記得開信箱,送你一片海。」
我稍早穿戴好的武裝、排練好的惡言,一瞬間分崩離析。
默契會通報,他的海將由一張明信片乘載,也許是西湖,也許是錢塘江。他的文字比較認生,我習慣多讀幾遍,愈熟悉愈親暱。
同住的居所未到,持續走。即使這是一條單向道,看不見來車、看不見對向燈號,我依舊甘願不斷走下去。我的意義建築在戀人的意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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