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吧台,看著那名女子,依著樂曲的旋律,沈醉地擺動。他盯著她,不只是因為她那能隨著音樂擺動自如的身軀所展放出的魅力,更令他所驚奇的,是那女子的舞姿所釋放出的自由。那是一種他無法達到的境界。
他無法跳舞。就在10分鐘前,那女子邀他:「陪我去跳舞吧?」他搖搖頭,堅持。他辯稱自己的身體僵硬宛如鋼鐵,無法隨樂曲搖動。他不是音痴,他的歌甚至唱得不錯,只是他的身體像是被鋼索所綁,踏出的每個舞步,都僵硬得可笑。女子只好失望地走進大廳,與其他觀光客一起舞動。
他看著她,那不是夜店裡那種讓人眼花撩亂的色燈四處探照的場合,然而當她沈醉在舞步時,他似乎見到了一束光芒籠罩著她,照亮了她微笑的臉跟眼。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幾乎確定,自己愛上了這個在旅行中結識的陌生女子。
重生旅行中 愛上陌生女子
旅行是這樣的,你規劃了一條道路,走著走著,會發現有不少人跟你一樣,走在這條自己認為特別的路途上。你從某個車站出發,看見某些似曾相識的人,跟你搭上了同一班列車;然後,你在某地停留,會發現一個之前跟你在某處擦身而過的熟悉臉龐,跟你落腳在同一間旅店。和同一個人遇見久了,即使你們從未向彼此介紹自己,也會微笑打聲招呼,算是有了個照應。這個女子,就是這樣與他結識的。
人生活了超過了三分之一,一個大男人總算決定來一趟自己的壯遊,也因而認識了這個他無法不看見的女人。當他們終於在旅店裡說上話時,他聊到自己其實不太習慣一個人旅行,這次他出來走這一趟,大家都嘖嘖稱奇,誇他勇敢,然而他覺得,那些人只是比他居安、不願改變而已。於是她問了,是什麼原因讓他決定一個人出來旅行?他說了幾個理由:結束了一份工作、結束了一份感情,當生命中很多他認為重要的事情,突然都被迫告一段落的時候,他開始覺得,也許得要開發另一個新的開始了。女子微笑,可能心有同感。接著他問:「那妳呢?為什麼一個人旅行?」女子瀟灑地看著前方,說:「我一直都一個人!」
不信天長地久 痛恨刻骨愛戀
她一直都一個人,因為她無法被任何外力給束縛。她工作,只為了讓自己能完全逃脫;她戀愛,但拒絕讓自己陷得無法自拔。她最痛恨看那種刻骨愛戀的電影。「為什麼?」他問。她說,大家都以為愛情會天長地久,但最後,相信這鬼道理的人,通常就是受傷的那個人。「說穿了,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最後只是商人行銷的手法而已。」她說。而他充滿好奇地問:「所以對妳來說,什麼是永遠呢?」她的喉帶像是被切斷又被接起一般,先是一語不發,然後用乾澀的聲音,配著鄙夷的嘴角與眼神:「得不到的,才能真的天長地久!」
他們倆相遇之後,就成了同路的旅人了。他很高興有她的陪伴,而她似乎也不在意有氣味相投的人偶爾叨擾她的孤獨。他承認,這個自由的女子讓他變自在了,讓他暫時忘卻了在故鄉的土地上,所有人加諸給他的禮教道德、社會枷鎖。他能夠大笑,不怕別人的側目;他甚至一度喝醉,醉到忘了自己究竟胡言亂語了什麼,而她也堅持不重述。這一切都在旅程中,慢慢地發生,直到這一刻,他看著獨舞的她,才發現這個女子把他領到了什麼境地。
得不到的愛情 永存回憶裡
女子回到他身邊,獨舞之後的愉悅,還留在她嘴角。她點了杯酒,也發現了他的注視。「你不能這樣一直看著我,卻不肯跟我一起放開自己。」她將眼前的酒一口飲進,然後,微醺的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際。
「來吧!說不定你此生只有這一次機會讓自己跳舞了!」
她領著他一邊舞動著,一邊將手劃過他僵直的身體,像是解開他身上無形的枷鎖,逐漸將他釋放。他終於跳舞了!當他閉上眼睛、隨意晃動時,她在這一刻吻了他。他張開眼,看著她澄澈的雙瞳,思索著該怎麼留住自由的她。她微笑,和緩地搖了搖頭,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而這下子他才理解,為什麼她說得不到的,才是天長地久。
因為,她會在他的回憶裡,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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