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輕棻
打開門,一時間還不太習慣,他的東西都已經搬空,本來卡在門後的陳年健身器材,讓她進門總是習慣讓一個角度出來。
她反覆的將門推拉推拉,可以伸展四肢了,她卻有點愁悵。
坐上沙發,沒有陷在夾縫裡的PSP,她拿起抱枕,斜躺著,想著用不一樣的視角,會不會發現其實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的外套還掛在衣架上,他的羽球拍還擺在矮櫃旁,他看的運動雜誌會散在桌上,吃完的泡麵空殼還在垃圾桶中。
可以辨認是他的障礙物,標誌著愛情的存在,她現在才想通。
一切都不存在了,可以分得乾淨,最好就不要留著。
打開冰箱,她想隨便煮點東西來吃,麵下得太多,她無力挽回,看著白色的細麵軟軟的癱進熱水中,等待膨脹。
其實並不是很想哭,蒸氣帶上白煙,她覺得臉烘烘的,溫熱著,眼眶卻是乾的,沒有半點情緒氤氳上來。
尋找合適的碗,才看見當初一起買的碗盤,曾經的「一對」,如今只剩下他忘了帶走的一半,和她被丟下的另一半。
用膠水牢牢黏在一起的兩個人,還可以分割,但用愛情去熔鑄的兩個人,已經無法回到原本的自己。
麵爛在滾水中,她看著他的碗,心裡大力的摔碎在地,但事實上,她用了他的容器填充如今一個人的味道。
可以回復的,就像雨天才發現漏水的牆面,天晴後只留下深淺不太明顯的痕跡。
他是那道痕跡,天晴時無妨,雨天時卻泛濫的煩惱。
我也清楚 這次不該再心軟
對於你的體貼 全然不責怪
趁颱風來之前,好聚好散。
客套的說還能做朋友,甚至昇華為家人的話,是彼此給愛情最後的擁抱。
是擁抱嗎?當初還能微笑分手再見,如今卻多了進退兩難的尷尬。
像,現在她尖叫著發現一隻大蟑螂出現,還可以隨時打電話給他,叫他來幫忙嗎?
怎樣是朋友,又不是男女朋友的定位,她很想弄懂。
沒有帶傘的下雨天,可以請他來載嗎?深夜想有人一起聊天喝酒,到山上看星星,是否能夠成行?
怎樣的要求不會太過份?是他們高估了朋友的意義,還是低估了分手的帶來的傷害?
前幾天好久不見的同學聚會,席間聊到某對班對的戀情,最後重傷收場,彼此王不見王,她還慶幸跟他還維持未撕破臉的情誼。
但那情誼留著要幹嘛?尤其是當一個人已經瀟灑的展開新生活,另一個人還在深淵裡苦惱時,不論有怎樣的關係都太痛苦了。
說再見 不難
就別問是誰 真心想說出來
像家人 像朋友 都只是欺瞞
當初多喜歡 只是 惡性循環
還會在朋友的聚會和他相遇,還必須假裝自己早就釋懷,心裡卻在想如何才能讓愛回到最初的樣子。
愈見他,就愈想念從前,愛存在時沒有同步,分手也沒有同步,她被遠遠落在後面。
時間終究會比愛強悍
忘記什麼都不難
日子過下來,還不太習慣。當熟悉的地方擺飾已被搬空,而記憶還沒辦法同步更新的時候,新與舊不斷拉扯自己,心停在半空中,飄惚。
無意間,她讀到了香港女作家張小嫻的文字:「如果時間不可以令你忘記那些不該記住的人,我們失去的歲月又有什麼意義?」
是了,是時間還不夠遺忘,所以她還在記得,還常常不自覺緬懷。
想復原 不難
等某天各自 出現下個牽絆
關於你很自然會煙消雲散
當初多喜歡 多糾纏
甚至都想不起來
這段路是必經的陣痛,一定要蛻一層皮後才能重生。她發現大部份人都是這樣的,不論是爭執或冷靜的分手,都需要一段適應期。
或許心會像蚌殼,緊緊的不願打開,或許等待另個人在生活中加點鹽,就會漸漸吐沙。
用一段新的記憶掩埋另一段記憶,很自然,她會漸漸了解自己也是健忘的,當初怎麼為他痛都不再記得了。
原來,再見、道歉,連忘記都不難,一切除了要勇氣,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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