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超市擔任採購的工作，要自己開貨車去找果農採買。在當年，台灣的水果都是這麼裝的：例如梨子，上頭的梨子又大又漂亮，然後越往下層越小，談價格時，果農希望用最上層的價格去計價，而我們會主動把它往下拉低一至二個層級。
價格要砍來砍去，很辛苦，卻又不得不然，果農也知道我們會翻開來檢查，但是他還是習以為常的這麼裝。
水果進到超市了，想把它們往貨架上擺，大的大，小的小，有的還歪了一邊，我們得分類，因為源頭就已經不穩了，擺出來的水果長相奇特也就不足為奇，而這樣的賣相，在當年也沒人覺得怪，好像大家都是這麼裝，我們就這麼賣。
有一年，公司派我們去日本參考他們的超市。20幾年前的日本超市，不管是哪一種品項，它們的規格就是有辦法一致，例如小黃瓜，一定是根根20公分長，而且根根挺直同高；例如哈密瓜，保證顆顆一樣大小，挑選時不必傷腦筋。
大就是大 不能還價
當年，其實我曾遇過一個很特別的果農老宋。老宋住在山上，一家人種了3、400棵高接梨，在那個上層大下層小的年代，老宋交出來的箱子，梨子總是依著果子大小分裝妥當，大就是大，裡頭挑不到半顆小的。
跟他買水果，不太能討價還價，他說100就是100，頂多送我們幾顆長歪了長醜了的梨子當點心，但是跟他買水果，我會很放心，不會用一級品的價格，買到次級貨。
他的果園外還種了菜，夏天高麗菜冬天大白菜，我們若去的時機對了，他還會送幾棵給我們回去加菜。老宋滿臉皺紋，但是笑容很真：「客人吃，我們也吃的。」
那時我不太懂，後來才知道，原來很多人種菜，自己是不敢吃的，自家人要吃的菜，還要另闢一小塊地來種。好吧，如果你的菜你都不敢吃，那你敢吃別人賣的肉、別人賣的水果嗎？你自己都在騙顧客，又怎麼安心買別人的東西呢？
這幾天來的食安風暴，突然想起老宋。他的孩子都跟在他身邊種菜種水果，父親誠實做人，用種菜給自家人吃的態度去做人做事，這就是最好的身教！
王文華《可能小學巡堂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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