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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江沙

習慣於傍晚時分沿著巴士海峽的岸邊慢跑。那天,隨興轉向一個人跡罕至的岩坡跑去,就在上岩坡的轉角處,忽見向海的一塊大岩石上鑿刻了一個「牽」字。

過了一個月再路過時。餘光裡隱約看到一個「左」字,這意謂著有人每天來這裡慢慢地鑿刻。行雲流水般的字體彷彿是用毛筆書寫上去的,字跡的雄勁力道看似來自於內心的觸動。不想臆測也無暇多停留,匆匆離去,當天回到兩百多公里外的工作崗位。

時隔三年,返鄉探望父母。傍晚,就像鮭魚回游一樣,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去慢跑,跑著,跑著,不經意地又跑到岩坡小徑。原來的那塊大岩石上,「牽左手不棄」五個蒼勁大字映入眼裡,「牽」字的字跡已經佈上一層墨綠色的青苔,最右邊的「棄」字才刻完幾天,灰白的字跡,字溝裡還留下一些鑿落的石粉。驚訝著鑿刻人的恆心,日復一日,三年刻了五個字,他究竟是要表達什麼?停下腳步,琢磨半天就是臆測不出其意。思忖再思忖,簡單的思維告訴自己,應該是男左女右,男孩牽著女孩的左手永不離棄。

推敲出這樣浪漫的情境,不禁滿意地燦然一笑。隨之冷靜一想,不對,不對,這麼簡單就不用費了三年的時光來這裡鑿刻了,搔破頭仍然無解,只能愣愣地凝視著字體的俊美,卻無法真正讀懂字裡的蘊涵,最後,心中只留下:為什麼不是牽右手的問號。

好奇的衝動激發我一探究竟的決心。「棄」字才刻完不久,想必鑿刻的人一定會再來,決定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待鑿刻的人出現。

隔天下午三點,坐在離岩石兩百米遠的樹下等待。一邊欣賞海闊天空的海洋,一邊期待著鑿刻人來解謎,一直等到彩霞燃燒完最後的激情,仍未見有人出現在岩石處。一天一天的過去,數不清第幾天的傍晚,夕陽影裡,沙灘上出現一個年輕小伙子,見他往岩石方向走,我迫不及待地跟過去。年輕人皺著眉頭讓眼窩顯得更加深沉,宛如心情沉重到紓解不開一樣,一雙粗手上的老繭不難看出就是握鑿具的痕跡。

悄悄地趨近年輕人,和善地開口問道:「這些字是你刻的嗎?」青年點頭苦笑一下。我接著問:「你的字刻得很漂亮,就是不懂字面的意思,可以請問這幾個字的含意嗎?」我這木訥老實的臉降低了青年防備之心,於是他心事重重地道出:「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友,她從小失聰,前幾年又不幸被一部酒駕的貨車撞斷了右手,剩下左手的她,自卑自棄不肯見我。」青年停頓一下,嘆了一口氣又說:「唉!我知道她經常清晨來這海邊走走,只好每天下午來這裡鑿字表明心跡。」

望著青年離開的背影,一個人坐在林投遮蔭處,彷彿看到女孩見了這行字後心酸啜泣,雙眸流淌著晶瑩的淚珠。青年的深情至真至美,令人動容。回家的路上,心中隱隱作痛,那是一種深切的感動,好似眼前岸邊的海濤一樣,一波一波地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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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王子蔡大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