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玫汝
不,我並不認為你是對的。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匹馬,有時候又覺得自己是棵草。
我知道自己的意志堅強,我想要的怎樣都會付諸實行。
有時候我只會製造笑話。
讓身邊所有的人笑話我。
(所以)我同時是馬和馬腳下的草。
意志軟弱,水淚泱泱。
不過你也知道以上這些都不是重點,那個女子,那天那個跟我們同行的女人,你認為她怎麼樣?
那一天你離開之後,我們在書房裡激烈地吵了起來,她打了我一巴掌,我也打了她一巴掌,兩人互不相讓,暴力到了盡頭,坐落地,彼此都悲哀了,抱在一起放聲大哭。
然後她就睡著了。
上一秒還在用盡心力大哭,下一秒卻睡著了,頭髮安靜地低垂在我胸口,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她酣睡的樣子讓我感到疑惑,但是美麗。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正在課堂上打瞌睡,被老師點名問問題,她力求清醒但空洞的眼神讓我想到你說過的話,你說你常常會有「被丟擲至此」的感受,那時,我看著她的時候,想到的就是你。
如果是「被丟擲至此」,那麼你對於存在還有源頭式的想像囉?我問你。也不是吧,也不知道,你說。那時我還很欣賞你瀟灑無謂的態度。
但那個女的說她討厭你,特別是你那種自以為瀟灑無謂的態度。那天下午,她耗費心思一一辯解自己的厭惡,她說到全身發紅,眼睛湛亮。
(幹)我明明知道她說的討厭是喜歡,我卻拚了命地為你說話,她也愈罵愈起勁、愈罵愈愛、愈愛愈瘋狂。
她平靜地睡了好久,那天,窗外的顏色由正黃色轉金黃色,由金黃色淡成藕黃色,熱風不斷地由窗外吹進,捲進屋裡又穿門而去,我瞇起眼聽著稻浪的聲音,耳朵裡還有田野上氤氳的熱氣。
不對,不是這樣的,瞇著眼我突然這樣說出來了:不,我並不認為你是對的。
田野上的熱氣將懷裡女人的存在融解,連我腦中的你的存在也一起,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決定把「我」也融解掉。
醒來的時候風裡的熱氣已經消散,什麼人都不在身邊。
在你眼裡的我,在你眼裡的她,或在你眼裡的你自己,都不是你以為的樣子,「被」丟擲至此只是嬰兒式的想像,若不追尋生的源頭而時刻死在此處,是馬或是草,是神或是人,是什麼樣的存在,都是幽默。
無所謂是因為恐懼吧,是一種展現給眾人看的輕視,但正確來說你還是恐懼著的吧。
對了,我和那個跟我們同行的女人,我們沒有互相喜歡,正確答案甚至比這更幽默,不過好像也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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